文 | 数娱梦工厂,作者 | 丁楚乔,编辑 |友子
“我今年有32场演唱会,如果你来我的战队,我会请你当我的演唱嘉宾。”
时光飞逝,当年杨坤在《中国好声音》的口头禅如今已是一则老梗,而这档节目本身也来到了第十个年头。
近日,这档老牌综艺遇到了一些新状况——疑似“《好声音》节目组接到国家有关部门的通知,要求停止一切综艺节目的海选活动”的文件在网上传开。另外,伴随着《创造营2022》导演组暂停面试的传闻,关于《好声音》等选秀综艺未来将如何的猜想愈演愈烈。
作为卫视时代的现象级音乐选秀综艺,《好声音》首季决赛夜曾创下5.234%的高记录,即使后来观众出现审美疲劳,2017至2019年间节目收视率仍保持同时段第一,多年来发掘了吉克隽逸、梁博、周深、单依纯等许多优秀的歌手。可以说,这不仅是一档长寿、高国民度的综艺IP,也是许多音乐人打开知名度的优选通道。
这样一档王牌综艺,说停就停?
实际上,通知传出前,今年节目海选正在如火如荼展开中。5月28日,就在停办海选通知流传后几天,苏州某赛区的选手黎木向数娱君爆料:“海选有没有真的停办我不确定,毕竟(地面赛)官方没有发通知。我们这边还在继续呢,只是海选赛改了名字,变成了表演赛。”
而这些海选停办,其实对《好声音》并没有太大影响。
传出停办消息的今年《好声音》全球海选活动由浙江卫视、灿星文化、腾扬广告共同主办,启动于去年11月。通过招商外包,官方将海选授权给各城市(含地级市、县级市等)的执行公司,各自举行相应的地面赛。
根据节目方灿星文化去年提交的IPO申报文件,海选授权作为平稳运作数年的节目衍生商业模式,是一项成本低、毛利率高的收入。
而音乐人们真正晋级的主要途径并非《好声音》海选。知名音乐博主海乐对数娱君透露,眼下《好声音》导演组仍像往届那样亲赴全国各地物色选手。
“不管是通过什么渠道,选手必须经历的一个流程:先demo或者现场试听,导演组听了之后觉得可以,就会邀去上海进行初步的棚录试音。”海乐对数娱君表示,“那些地面海选的,经过重重选拔往往都不会有上海试音的机会”。
不过,今后海选授权业务受限,多少还是会波及灿星文化渐趋稳定的收入结构。毕竟倒奶事件后,不只是《好声音》,所有包含氪金环节的选秀综艺都要考虑如何改头换面。
许多人可能并没有关注到:“海选”这一模式,是在2012年《好声音》第一季之后才出现的。
“确实是节目先火了,后来才有的这些。”海乐回忆。
数娱君注意到,官方最早释出《好声音》海选招募信息是在2013年2月,正值第二季节目录制之前,此后每年年初固定都有类似的招募活动,迄今为止平稳运作了约8年。
作为音乐行业的资深人士,海乐坦言,《好声音》海选与自己亲历的《快乐男声》地面赛存在诸多不同。
最初,内娱选秀节目的逻辑更偏向于“民选”。2004到2006年的《超级女声》,全国冠军安又琪、李宇春、尚雯婕等均是来自各海选赛区的佼佼者。
2007年,《快乐男声》节目组也直接到特定的5-6个城市组织地面赛,“比如选南京做赛区,就会辐射到江浙沪以及安徽、山东的选手,那种海选的基数大,一个赛区可能都有几万人参加。”海乐解释。
《快乐男声》当年海选新闻
但在《好声音》的海选授权模式下,当地传媒公司获得主办权,因此海选地点可以覆盖、下沉到全国多线城市,不同省市海选赛的组织形式、进度彼此独立。
“我在广西赛区,进度比较慢,听说隔壁云南赛区已经比完了。”今年报名的选手里昂对数娱君表示,他是第一次参加比赛。为此他还下载了中国好声音app报名——这款app的开发者正是灿星文化。
B站知名音乐UP主久久告诉数娱君,以湖南省为例,海选事务代理商为中团文化传媒,仅长沙一座城市至少就有十几处海选舞台,这些地点通常在繁华的商业街、购物中心,“许多选手都是现场扫码或者经本地公众号报名,填写信息之后很快就能审核通过。”
海选赛主办方,某本地公众号示例
同一城市中,众多海选赛会分城市赛区和校园赛区,“校园赛区有时会有更多的专业选手,但城市赛区很多人还是以娱乐为主。”前述苏州地区的选手黎木表示。
据多地选手透露,不少地区的海选赛今年5月初才正式开始,选手们普遍能顺利通过初赛和复赛(通常是30进5),平均两轮比赛间隔约一周。
《好声音》去年海选流程,分为县市省和全国四级
本月24日左右,正当选手们在等候下一轮晋级赛通知时,陆续有人接到当地工作人员私信,称海选已经结束,不少人难以相信,还有人担心《好声音》十周年节目会因此而消失。
网络上,更多不知情的围观群众为《好声音》鸣冤:“其他那些选秀关了我没意见,《好声音》为什么要停?”
黎木并没有收到来自主办方的任何消息,直到看见海选停办的热搜。她第一时间点开中国好声音app,发现先前能查到的海选参赛证明不见了,海选相关页面打不开,比赛结果也迟迟不通知。
但很快,她发现当地比赛照旧,只是海报上将“海选”字样抹去,换成了“音乐盛典”。
某区《好声音》地面赛海报发生变更,今年参赛选手提供
“21日那天晚上的比赛,赛前5分钟临时规定不打分,只给导师评语。现在想想,一切都说得通了。”黎木恍然。
在每年如火如荼的各地《好声音》海选中,基础晋级规则主要由“评委打分+网络投票”构成。
黎木介绍,初赛网络海选分数占比很低,才5%,导师专业评分占95%,从复赛起,网络投票升至20%,“然后就出现了导师专业评分最低、网络投票加20分的人以第一名的成绩晋级的情况”。
有些地区会在此基础上推出新玩法,比如里昂所在的广西赛区还有“现场人气王”加成,即主持人拿着测分贝的道具,听现场呼声大小进行加分。
某地区《好声音》海选人气前十选手晒图
由于和当地海选承办方有过几次接触,久久给了数娱君一个大致的数字:“市冠军大概需要氪金3w+元,省冠军估计10w+元。越比到后面,氪金投票在评分里的占比就越大。那些不氪金投票的选手,只要不是现场分前三就晋级不了。”
而那些海选的省赛冠军,则会成为今后地面赛的评委,不过在久久看来,这些头衔的含金量有限。“你在省赛拿名次,地方传媒公司肯定会忽悠你签约,然后说签约推你去《好声音》,也就是去个导演组面试,上节目转身了得签灿星的,签九年,导演组的人天天催我交资料,我懒得去。”
选手提供的与节目组的沟通截图
从节目录制角度来看,海选停办对《好声音》确实没有太大影响。
“其实上节目的渠道只有一个,那就是去导演组面向音乐总监还有导演面试。通常地面赛没有导演组想要的选手,至少没见到我们这里有通过地面赛被推上节目的。”久久感叹。
行业资深人士海乐佐证了这一说法,他告诉数娱君,导演组对地面赛的关注度有限,最终上台的选手往往来自录音棚、酒吧、音乐学院等,都是导演组自己挑选的。在此全国各地物色选手期间,整个导演组分为三到四个小组,每个小组有一个领头的总导演负责,“他们组与组之间各自找各自的选手,既是同事关系又是竞争关系。”
不过,近几年《好声音》也安排了海选晋级选手的专场录制,“但通常仅录制一下午或者整个晚上,大概二三十人,录制比平时快很多,导师点评也是寥寥几句,基本上二三十人都是0转,走个过场。”据海乐描述,即便是海选里有唱得特别好的,也是要从“交demo-试音”等环节一步步开始,并不会因为是某地区海选冠军就直接去录节目。
与此同时,海乐还向数娱君提供了一个耐人寻味的消息——《好声音》选手资源是可以循环利用的。
“比如今年找了60个选手录制,只有20个获得了导师的转身,那没转身的电视就不会播,没播意味着观众没看到,明年继续喊过去重新试音、定歌、录制。我们从节目中看到那些转身了的,很多都是去的第二年、第三年了,总之就是重复利用,用到出镜了为止。我朋友圈里唱得好的,很多都已经去录过了。”海乐说着,向数娱君发来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
对灿星文化而言,尽管拥有《蒙面唱将猜猜猜》《中国达人秀》以及《这!就是街舞》等大体量综艺,但《好声音》始终是其名下最成功的头部综艺IP。
一方面,这档长寿综艺的国民度和流量至今依旧能打。《腾讯娱乐白皮书》显示,《好声音》系列2017-2019年平均收视率依次为2.004%(CSM52)、1.675%(CSM52)、1.778%(CSM59),保持同时段收视率第一、卫视综艺排行榜第二的成绩。微博上,#中国好声音#主话题阅读量高达201.3亿,讨论次数近1500万。
另一方面,在上述三年中,《中国好声音》系列节目(包括《中国新歌声》)制作收入占灿星文化总营收的比例分别为32.33%、32.96%及26.67%,始终是公司最重要的收入来源。
而《好声音》的海选授权,在灿星文化提交的申报文件中被描述为“创造性”的业务合作模式,合并在音乐衍生业务中,平均每年成本低至10.8%,却能带来高于70%的毛利率。
来自灿星IPO文件
数娱君注意到,腾扬广告获得了2016年-2019年《好声音》海选赛授权,并作为灿星文化衍生业务第一大客户,每季授权费增长约33.3%,2019年授权费已达6341.77万元,在所有衍生业务收入中占比超过32%。
不可否认,对节目方灿星和长期合作方来说,海选授权无疑是一项成本相对固定、风险较低然而回报很高的项目。
另一边,地区主办方也非常乐意接手这类“稳赚不赔”的买卖。“《好声音》海选跟我们平常看到的卡啦OK大赛没什么实质性的区别,一层层外包下来,细化到具体的比赛地点,很多都是商家组织的,为了吸引人气,顺带商业宣传。”海乐向数娱君分析。
因此,大部分地面赛冠名商不乏地区房地产商,舞台也通常设置在人流量高的闹市,也进一步放大了《好声音》节目的知名度。
久久还向数娱君分享了自己的观察,他认为国内复制这类模式的并不在少数,“有钱谁不想赚。你听说过《超级唱片》吗?虽然没有《好声音》这么大名头,但真的是一档全国性的节目哦,走得也是类似地面赛模式。我反正没听过,只是路过看到的,到现在也没见节目播出。”
《超级唱片》节目信息,来自百度百科
今年5月初,粉丝氪金追星“倒牛奶”事件引发了有关部门的关注。中国演出行业协会发布公告,禁止“由演出行业演艺人员本人发起、组织的或以其所属经纪机构、工作室名义发起、组织的面向粉丝的商业集资行为,以及收受粉丝集资财物的行为”。而《好声音》海选赛中的氪金现象,恰巧处于需要整改的风头浪尖。
但时至今日,对年轻一代的音乐人而言,选秀仍是最直接的出道方式。只是鼓励粉丝氪金打投的玩法如今行不通了,当内容和玩法不够刺激粉丝,节目和选手都面临关注度下降的风险。
面对监管风险,部分头部玩家已经把目光放在了对练习生养成和观察。某偶像经纪大厂的真人秀综艺最近就传出紧急更改简介,节目从选秀变身为职场观察综艺。从中不难发现,改变选手们相互竞争的关系、将他们至于一些共同命题下进行观察,可能是当下选秀综艺的一大转型方向。
无论如何,选秀不会消失,但对节目组而言,需要转变的不仅仅是视角、玩法和商业模式,新一轮全方位的挑战开始了。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黎木、海乐、久久、里昂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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