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氢创社转）【综述】加拿大七家烘焙厂家和连锁超市被指控联手操纵价格，未来案件的审查和双方的申辩、取证过程可能持续数年。加拿大面包产业（少部分出口美国等国家）的工业产值年均增长2.4%，国内市场上中低端消费尤为缓慢。在此案数年的审理过程中，加拿大烘焙行业的增速可能进一步放缓，行业格局可能会有一些激进的变化。作者将持续观察并做分析。

面包是加拿大3695万人的主食

2015年3月，加拿大最大的零售企业Loblaw企业有限公司的一个员工私下接触加拿大竞争署（Competition Bureau），供认其参与了数家零售和面包生产企业的面包价格操纵行为，期望通过自首依法换取在经济处罚和刑事追究的豁免。2016年1月4日，加拿大独立零售商联合会（Canadian Federation of Independent Grocers) 提醒加拿大竞争署关注加拿大面包和Weston烘焙公司当月可能存在的联合抬价行为。

多年的友谊小船说翻就翻

风声鹤唳中，加拿大最大的面包生产企业George Weston和旗下的Loblaw企业有限公司于2017年12月主动向加拿大竞争署自首，对外公开承认2001-2015年间和其它面包生产企业和零售企业的面包价格操纵，承诺全面配合调查，作为免于法律追究的条件。

针对联合操纵价格案件，加拿大竞争署鼓励自首，原则上来说，第一个自首者可以免于处罚，自首晚些的可获从轻处罚。根据加拿大法律规定，如果一个被告面临数个起诉者，法院会指定其中一个诉讼者代表所有的诉讼者，来审理这个案件。如获罪，企业面临最高2400万元的罚款和（或）长达14年的监禁。

为了平息消费者可能产生的愤怒，Loblaw企业有限公司随即宣布向消费者数百万张发放面值25元的礼品卡，仅限在其门店内购买指定的若干款面包；为此做了1.5亿元的预算。

Loblaw超市向消费者发放的25元的礼品卡。部分消费者需要提交身份证信息或其他信息，招致消费者顾虑和反对。Loblaw声称，假如未来受到惩罚，消费者获赔金额需要减掉这25元。但Loblaw的起诉方Strosberg Sasso Sutts LLP 律师事务所认为这25元是企业正常营销用途促销券，获赔时不应被扣掉。这事闹到安大略高级法院（Ontario Superior Court），法院审理后宣告控诉方败诉。Loblaw 随即发表声明，说诉讼方想多了，”其实我们就是想把这25元物归原主，快速地塞到消费者手上，免得他们等候数年。“ 照片：Rene Johnson / 多伦多星报

但消费者们根本不买账，指责这是欺骗式公关。Loblaw公司发放礼品卡时有时要求消费提供身份证信息或水电煤气缴费单据，引发这些消费者的不满，认为损害了他们的隐私权。George Weston和Loblaw两家母子公司随即被几个个人和社团组织起诉。

战火迅速蔓延到帝国企业（Empire Company Limited）、索贝斯超市（Sobeys Inc.）、麦德龙（Metro Inc.）、沃尔玛（Walmart Stores）、沃尔玛加拿大公司（Walmart Canada Corp.）、大老虎（Giant Tiger Stores Ltd.）、宾堡（Grupo Bimbo S.A.B. de C.V.）和加拿大面包（Canada Bread），都被起诉。Loblaws、索贝斯和麦德龙是加拿大本土零售三巨头，合起来占据零售市场超过65%，如加上沃尔玛和大老虎，零售市场占有率就超过70%。

其中一个诉讼，代表全体加拿大人，请求获赔10亿元的损失，同时吁请政府对涉事者罚款1亿元。

掀起你的盖头来

诉讼文件指称，零售商们在这14年里把面包的价格至少涨了15次，每次涨价10分（厂商获利7分，零售商获利3分）；同时说加拿大面包和George Weston这两家最大的面包生产企业事先达成约定，然后纷纷和零售商接触，要他们接受他们的提价。

Loblaw预计3-6百万消费者会接受它的25元礼品卡。照片：Rene Johnson / 多伦多星报

Loblaw告密者说，价格操纵案的始作俑者是加拿大面包的一个员工，因为他在一个行业会议上说，相比麦片和其它面食产品，面包的价值被低估了，从毛利率角度看，面包的价格最低。。。别的行业可以搞价格联盟，“烘焙行业没有理由不可以如此这般。” 蹊跷的是，这个员工在加拿大面包仅呆了半年，就离职了。

诉讼文件指称：“在供销会议上，零售商们表示，只要他们的竞争对手接受涨价，他们也会接受。”

也有证据显示，索贝斯超市的一个员工通过电子邮件问Western Bakeries烘焙公司，“你知道No Frills超市何时会抬价吗？”

诉讼文件显示，2013年沃尔玛一个买手要求Weston Bakeries出面协调No Frills（隶属于Loblaw）、沃尔玛、大老虎、Food Basics 和FreshCo超市，对Weight Watchers品牌的面包做一次提价。

显然，零售企业之间的价格联盟时时出现裂缝，因为有的企业为了抢夺消费者自顾降价。一个麦德龙员工给Weston Bakeries发电子邮件，指责大老虎降价。”这么干搞乱了市场。一个疯狂的零售商会导致（别人也跟着降价）。。。很快会变得不可收拾，最后把整个市场的价格给打压下来。“

2015年7月索贝斯一个员工发邮件给Weston Bakeries，举报一些零售商同行尚未涨价，”我原以为你们提价后大家都会涨价。”

所有被指控的公司都表示愿意配合调查，但索贝斯（Sobeys）、沃尔玛和麦德龙等矢口否认参与联合定价。加拿大面包的反应是：我公司非彼公司，2014年之前的拥有者可不是现在的宾堡（是枫叶食品公司）。

但貌似首批投案者正在遭受“共犯”的报复。沃尔玛公司2018年5月发布公告，“出于商业原因，需要减少供货商的数量”，因此停止向George Weston采购面包。

小麦价格暴跌，面包价格依然高涨

加拿大统计局（Statistics Canada）数据显示：一条面包的价格从2001年50分涨到了2017年9月的2.8元。小麦（面包的主要材料）的价格同期却仅增长了18%。2012年起，小麦的价格跌了43%，面包价格跌了6%（价格剔除了通货膨胀因素）。

Jason Markusoff认为，根据美国劳动统计局的数字，美国市场上同期面包价格上涨幅度仅为加拿大市场的一半。

独立市场分析师Kevin Grier说，近期的价格似乎很难支持联合操纵市场价格的行为仍在存续。加拿大统计局的数字表明，2016年6月到2017年9月的面包价格下降了6%。

加拿大市场上面包价格涨幅在2002-2008年间基本上是零售渠道所有食品平均价格涨幅的一倍。2009年以后二者的差距明显变小。

市场研究公司IBISWorld的报告说，2013-2018年间，加拿大面包行业的年产值 80亿美元，年均增长2.4%，出口量在扩大，高端产品在国内增速较快，中低端产品增速最慢。最近几年小麦价格下跌幅度大，降低了原材料成本，提高了利润空间。消费者健康意识增强，对产品要求多样化个性化。

集体诉讼案押后审理

面对着众多的针对七家面包生产和零售商的诉讼案，加拿大竞争署12月14日不顾指控方的反对，宣布暂不审理这些案件，理由是，他们需要先处理光盘驱动器行业的一个价格操纵案，此案的解决会为面包行业的这场集体诉讼提供某些理论上的借鉴。

有些专家认为，即使罪名成立，消费者索赔金额是否会高达10亿元，其测算方法也是有待商榷。加拿大拥有3695万人口，这意味着每人获赔27多元。

加拿大Dalhousie大学的一个学者是教授食品流通与政策课程的，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价格操纵风波，他倍感突然，他问：“这个联合定价风波难道仅限于面包一个产品吗？”

每一场价格操纵案都是马拉松

2011年起，加拿大竞争署共处罚了34个人和50个公司，累计开出1.185亿元的罚款和67个月的监牢。2017年，加拿大竞争署针对一些涉案公司执行了29次现场搜索。学界认为，企业联合定价行为往往涉案时间长，极具隐蔽性，极难侦破，且侦破时间往往耗时数年，因此立法者采用减免刑罚的优厚待遇鼓励参与者自首。每年大约仅有五分之一的此类案件被发现和处理。有的案件，让控方和审判方都精疲力竭，倍感无奈，最后不了了之，比如三年前结案的同属于烘焙产品的巧克力棒领域的价格操纵案：

2007年，吉百利（Cadbury）率先向加拿大竞争署自首，承认伙同雀巢、玛氏、好时（Hershey）和批发商ITWAL参与了市场价格操纵罪行，各方约定在2002-2008年间将巧克力棒的价格提高4-8%。吉百利由于第一个认错，获得来自政府的经济处罚和刑事追究方面的豁免（但无法免除来自民间的诉讼索赔）。好时主动认错晚些，2013年获得从轻处罚，交了4百万元的罚款完事。其它三个企业死扛到底，拒不认错。法院最后因证据不足，且认为这样下去永无结案之可能，在2015年11月宣布停止审理此案。死扛到底的和坦白从宽的一样善终（坦白从宽的反倒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缔结价格同盟的企业要想在操纵价格获利后免于处罚，关键是在外面有风吹草动时抓住时机率先自首坦白 - 当然，这样做的好处需要大于得罪一众盟友可能带来的后果。雀巢、卡夫等11家巧克力企业2013年在德国被指控曾在2007年操纵巧克力价格，集体被罚六千万欧元，但玛氏免于处罚，因为它早些时候一马当先去自首了，且举报了同伙。卡夫认错伏法，缴纳了该缴的罚款，但雀巢矢口否认参与了价格同盟，继续死扛到底。

有时候，控告不成，被宣告无罪的被告方还可能反咬一口，将所有的诉讼成本一并交给法院，要求控告方给与报销。比如，2014年美国二十多家零售商集体诉讼雀巢、好时和玛氏操纵巧克力价格，索赔7.27亿美元，宾夕法尼亚州法院无法获得有效足够的证据，宣布三家巧克力巨头无罪。这三家企业发表联合声明，要求法院主持公道，向这二十多家零售商报销其应诉成本。

注：本文中的货币单位除非特别标明，均是指加拿大元。也就是说，“元” = 加拿大元。

[后记] 高纲咨询的雁门西客撰诗二首，以志此事

（一）山盟海誓耳旁风，大难临头各西东。一马当先去自首，笑看盟友落网中。

（二）明勾暗连齐抬价，五毛涨到两块八。更喜小麦价走低，面包利润顶呱呱。

参阅文献（部分）：

Loblaw's terms in offering $25 card are fair, judge rules

Who started Canada’s alleged bread cartel?

Loblaw, Walmart, Sobeys, Metro, Giant Tiger allegedly involved in alleged bread price-fixing scheme: Court documents

Competition Bureau’s bread price-fixing probe leaves experts surprised

Are Canada’s grocers fixing bread prices?

Crown stays price-fixing charges against Nestlé, ex-CEO

Competition Bureau: What Canadians need to know about price-fixing probes

Canada chocolate price fixing saga ends as Nestlé charges stayed

Explainer: What is price-fixing and how does it work?

Canada chocolate price fixing saga ends as Nestlé charges stayed ***

20+ retailers appeal antitrust call – while champs Nestlé, Hershey and Mars seek to recoup costs

US chocolate price fixing suit against Mars, Nestlé and Hershey melts

Crown stays price-fixing charges against Nestlé, ex-CEO

Canada price fixing woes: Chocolate titans settle class action but still face criminal charges

Competition Bureau (Canada)

作者：高海平 笔名：Uncle_Sam 來源：简书

90年代新华社双语记者编辑，2000年5月在dot com泡沫时代加入英国互联网公司Wcities（类似于大众点评），2001-2015年相继为英国市场研究公司Euromonitor、Canadean、Mintel和荷兰合作银行（Rabobank）研究部工作。

本文转载已获作者授权，如需转载请联系原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