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创人物｜钟南山 吴琨：遏制细菌耐药性 合理使用抗生素是关键

著名呼吸病学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

　“抗生素滥用最严重的危害在于导致细菌产生耐药性。一些产生耐药基因的细菌没有被抗生素杀灭，会继续传播耐药基因，久而久之，携带耐药基因的细菌会越来越多，造成抗生素失效，给治疗带来很大困难，也增加了治疗费用。”钟南山说，滥用抗生素包括在不该使用时使用、使用剂量不准确、使用频率及疗程不当，这些做法都会引发细菌耐药现象，最终导致“无药可用”。“超级细菌”的出现便是细菌产生耐药后的严重后果。

　　钟南山举例表示，氟喹诺酮类这一类的抗生素使用量比较大，在中国用的很多。目前对这类抗生素的耐药性已经达到了60%，这是全世界极少见的；由金黄色葡萄球菌引起的皮肤感染、内脏感染等，以往用青霉素类药物很有效，但是后来出现了耐甲氧西林金黄色葡萄球菌(MRSA)，已成为院内感染的重要病原菌之一；碳青霉烯类抗生素引入中国后，逐渐成为治疗严重细菌感染的主要抗菌药物之一。在广大基层地区，抗生素滥用更为普遍。一项调查数据显示，在基层，伤风感冒用抗生素的比例达到了60%—70%，而病毒性感冒根本不需要使用抗生素。“抗生素不等于消炎药。”钟南山在采访中多次强调。

　　以往，人们通过开发新的抗生素来解决细菌耐药问题，不断推出高级抗生素，但开发新抗生素的速度远远赶不上细菌耐药的脚步，加强抗生素管理，严控滥用，合理使用才是关键且有效的手段。

　　钟南山表示，抗生素滥用是我国和全世界都面临的严重问题，全球各国都在探索解决办法。在2016年于杭州召开的G20峰会上，应对抗生素耐药性问题被写入峰会公报，成为国家层面的战略问题。钟南山介绍，在我国，抗生素滥用和细菌耐药问题形势突出，通过行政手段进行相关的干预和管理。国家卫健委出台了一系列相关政策，对不该使用抗生素的疾病、高级别的抗生素给予界定和使用规范，例如，高级抗生素只有经过高级别的医生同意才能使用；同时，有意识地控制门诊和病房使用抗生素的比率。

　　但钟南山认为，行政手段是在形势严峻的情况下严控抗生素的一种措施，是种“非常手段”，从长远来看，还是要通过专业行为来推动抗生素的合理使用，包括提高广大医生合理使用抗生素的能力，让广大百姓明白不能随意使用抗生素，同时还要预防细菌感染、控制院内感染，只有这些方面的情况都得到改善，合理使用抗生素、遏制细菌耐药才能成为可能。

　　钟南山同时提醒，管理抗生素在于合理使用，而不是简单地减少用量，如果在该用某种抗生素时没有及时使用，也会延误治疗。

　　此外，抗生素滥用问题不仅出现于医疗环节，畜牧业、养殖业也是重灾区，需要全社会各方面的力量来共同遏制抗生素滥用问题。

著名呼吸病学专家、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

钟南山介绍，在国家的行政手段之外，目前有两个全国性质的监测网——全国细菌耐药监测网（CARSS）和抗菌药物临床应用监测网，覆盖全国多家医院，上传医院抗生素使用的数据以及细菌耐药数据，及时发现耐药菌。“耐药性在全国具有普遍性，但是中国地域辽阔，各地区具体情况不一样，监测网汇总的信息可以给各个地区提供重要的参考，了解不同地区、不同细菌对抗生素的敏感程度；此外，监测网是一个临床实践数据的收集，总结了临床医生使用药物后的实际效果，有效地补充和纠正实验室结果。”钟南山以肺炎链球菌举例，从实验结果来看，肺炎链球菌目前对红霉素、阿奇霉素等大环内酯类抗生素耐药性很高，但在临床实践中发现，它们对肺炎链球菌有效，所以仍然用于肺炎链球菌的治疗。监测的数据也给主管部门提供了有效的管理依据。

　　为了降低细菌耐药性，还要做好院内感染的防控。钟南山表示，医院里高密度的人群很容易造成交叉感染。此外，此前药品加成的存在也给抗生素过度使用提供了土壤，随着药品加成的全面取消，这一情况有所改善。

　　近年来，抗生素管理力度和水平不断加强。2016年，原国家卫生计生委与14部委联合发布《遏制细菌耐药国家行动计划（2016-2020年）》。2017年，原国家卫生计生委组建了国家层面的抗菌药物临床应用与细菌耐药评价专家委员会，钟南山与赵玉沛两位院士担任主任委员，组织全国的专家对抗生素的合理使用及细菌耐药性进行技术指导。首先，专委会推进了一系列教育活动，例如如何正确对待碳青霉烯类抗生素临床应用问题；其次，制定了相关技术条款，在对我国抗菌药物临床应用、细菌耐药形势、感染性疾病谱以及细菌耐药经济负担进行研究的基础上，提供具体的技术规范和技术评估。

　　目前，二级以上医院抗菌药物的合理性指标都得到普遍改善，细菌耐药整体性得到遏制或延缓，但是一些基层医院的医务人员，甚至一些医生还不太清楚生素滥用的相关规定，存在信息短缺的情况。此外，专门从事抗生素研究以及合理使用的专业人才非常缺乏，专业人才力量的缺乏使得抗生素知识的推广和引导力不足。

　　“我国抗生素的管理在此前一个阶段是以行政手段为主，控制住抗生素的过度使用态势，此后要逐渐向专业管理靠拢。行政管理和专业化相结合可以让抗生素的合理使用走得更快。”钟南山说专业手段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但他相信五年后会有一个相对明显的成果，十年后将会有很大的提升。

　　抗生素的综合管理是个社会性系统工程，除了上述措施外，制药企业作为医疗系统中重要的一环，也应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药企是研发抗生素的主体，抗生素的研发速度要远远慢于细菌的耐药速度，因此要尽量延长每一个抗生素的使用寿命。在这其中，医药企业可尽力去向全社会推广抗生素的合适使用，引导大家正确使用药品。这也是企业要发挥的社会责任。”钟南山说。

辉瑞生物制药集团中国区总经理吴琨

在吴琨看来，企业有两方面工作需要做，一方面要加大研发投入，研发新型的抗感染药物；另一方面要发挥社会责任，与政府、医疗机构合作，尽快培养抗感染的专业人才，让他们在临床中发挥更大的作用，指导临床合理使用抗生素。只有合理地使用抗生素，才能有效地遏制细菌耐药，保护好现有的抗生素，尽可能延长其有效性，最终造福更多患者、救治更多患者。

　　吴琨指出中国抗生素合理应用的一大难点在于缺乏专业的人才。“辉瑞针对这一薄弱环节，在2013年推出了‘领航’项目，与国家卫健委和医疗机构合作共同培养抗感染领域的专业人才，同时帮助医院建立科学化的管理体系，更好地指导临床用药，最终惠及患者。”吴琨说，领航项目开展至今，通过定期的培训班，已经培养了数千名专业的抗感染人员；同时不定期举办沙龙，针对当前诊疗进展，更新最新的抗感染知识。“培养出来的专业人才，回到各自的医院后成为了当地的抗感染骨干，带动当地临床合理用药。”

　　吴琨介绍说辉瑞在抗感染药物研发方面有深厚的经验，产品线丰富。上世纪80年代进入中国以来，一直支持中国对于抗生素的合理应用和管理，与政府部门和医疗机构展开了众多合作。此外，辉瑞积极配合国家细菌耐药监测网的建设 “努力的目标是希望中国能真正建立起科学化的临床抗生素合理使用管理体系，让患者能够真正得到合理、科学化的治疗和管理。”吴琨说。

　　吴琨认为，“人类和微生物的战斗目前看起来,在某种程度上是细菌、真菌占优势，但是随着医务专业人员，行政卫生管理人员和企业携手，从细菌耐药的检测、正确的临床诊疗、有效的感染控制这三方面来进行努力，我相信人类在跟细菌、真菌的战斗中会占优势。我也完全相信我们中国在未来的五年、十年能够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