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广西小城，承包你的水果自由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文 | 五环外OUTSIDE，作者 | 马心溯，编辑 | 张真真

你每买两个金枕榴莲，就有一个来自这个小城。

中国人是全世界战斗力最强的“吃果狂魔”。

有数据显示，中国人每年要吃掉全球大约73%的柿子、68%的梨、67%的西瓜、58%的桃和李子、50%的猕猴桃、49%的苹果、27%的柑橘、17%的葡萄、10%的芒果和香蕉。

国内产能已经很难满足中国人的胃口，进口水果市场的繁荣，就是这样吃出来的。

而坐在一线城市写字楼和豪宅里的精英，在手机上动动手指就能享受到新鲜的进口水果，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一个他们从未听过的西南边陲小城——广西凭祥。

01 广西凭祥，承包你的水果自由

最近几年，中国人在“吃”这件事上，越来越追求高品质。从前只需要吃饱，后来慢慢变成想要吃好。到了现在，在怎样才算“吃好”上，国人开始青睐有机进口食品。

从2018年的数据看，中国进口食品来源地多达185个国家和地区，进口总额达735.7亿美元，同比增长 19.3%。这其中，进口水果的同比增幅达到36%，远高于其他细分品类。

其实，进口水果在此之前已经连续多年保持稳定增长。数据显示，2014至 2018 年，中国食用水果及坚果进口额由 315.7 亿元增长至 572.7 亿元。

四舍五入一下，中国人吃进口水果，一年就能吃掉一个市值巅峰时期的名创优品。

所以，中国的榴莲进口大户泰国就说，多亏了中国的吃货，泰国的农户在疫情之下才不至于破产。

2018年中国进口水果排名前五位的品类为樱桃（车厘子）、榴莲、香蕉、鲜食葡萄和橙子, 越南是中国最大的水果进口来源国，紧随其后的是菲律宾、泰国和智利等国。

如果仔细观察，你会留意到一个有趣的现象——中国进口水果中，热带水果经常露面。

事实也的确如此。我国尽管也有亚热带与热带地区的分布，但只有海南南部的狭小区域没有冬季，处于亚热带的广东、广西、云南南部地区，冬季最低温也会接近0℃左右，因此产量十分受限。

而热带水果普遍风味独特，口感较好，长期广受欢迎。自产不够，进口来补，热带水果就成了进口水果的主力军。

2018中国—东盟（凭祥）果品交易会启动仪式隆重举行。图片来源：中国—东盟传媒网

而这就不得不提到一个神奇的中国小镇，广西凭祥，一个拥有中国最大水果贸易口岸的县级市。

在有限的平地之中，凭祥发展出了纵横交错的道路，凭祥口岸距离国界线最近处，仅9.8公里。

而凭祥最南端的友谊关口岸，则紧紧地贴住国界线。经QL1A公路，直抵越南同登市，是中越边贸公路陆运的大动脉。

作为中国最大的陆路水果进出口口岸，每两个进口水果中，就有一个来自广西省凭祥市。

而在热带水果进口这个领域，凭祥就是绝对的王者，占据了全国东南亚热带水果进口量的近四分之三。

实际上，凭祥口岸的水果进出口货量，已经连续七年位居全国第一。

凭祥口岸水果进出口数量。图片来源：李婷; 韦金爽; 李婕

截至2021年5月20日，凭祥铁路口岸东南亚水果进口量正式突破万吨大关，合计进口冷链水果602个集装箱，总重量1.02万吨，货值4257.66万美元。

火龙果、菠萝蜜等越南水果，是中国进口东南亚水果中数量最多的。而这些水果，自2016年以后，便有80%都从凭祥入境。

再如口味清甜的百香果，凭祥是进口百香果乃至广西百香果电商渠道最大的物流集散地。自2017年以来，凭祥的百香果鲜果电商销量占天猫生鲜网76%的份额，位居全国第一。

可以说，凭祥水果好不好，决定了千千万打工人能否实现水果自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县级市，为何能拥有这么大的能量？

02 广西凭祥的前世今生

凭祥，占地面积650平方公里，全市仅有12万人口。即便放在广西，这个人口规模也是垫底的。

在凭祥境内，主要的地形是纵横交错的山脉，平坦的田地、坝子极少，仅有为数不多的道路供通行使用，从军事角度而言易守难攻。再加上位置毗邻越南，凭祥自古以来就有中华“南大门”之称，是连通国境内外的重要交通枢纽。

今天的凭祥有一个“友谊关”，明末至晚晴，它曾经使用的名字叫“镇南关”。1885年萃帅冯子材率领黑旗军，在这里挫败法国军队取得镇南关大捷，使这个地方从此名震天下。

凭祥确实有天然的交通优势。它距离广西首府南宁和越南首都河内皆为160公里，西、南两面与越南谅山省交界，边境线长达97公里。如果地图上不放大仔细看，凭祥的口岸几乎就是“长”在了国界线上。

1951年时，凭祥就开通了湘桂铁路，直通东南亚。1992年6月，经国务院批准为沿边对外开放城市，至今凭祥已经拥有了2个国家一类口岸（友谊关口岸和凭祥口岸），1个二类口岸，5个边民互市点，更有全国首个铁路进境水果指定监管场地。

这种配置，放眼全国看，也是豪华得不行的。

作为中国陆路通道上最靠近东盟国家的国际口岸城市，凭祥发展水果贸易的条件具有天然优势。

交通便利，运输便捷，发达的物流产业可以将东南亚的水果迅速转运至全国各地。毗邻凭祥的越南、泰国，又是世界主要的热带水果生产地，一年四季，都有水果源源不断地运往中国。

而中国北方的苹果、梨、哈密瓜等热带难以成活的果品，又可以与对方互补。泰国及越南即为中国水果的主要出口目的地，生鲜水果出口量合计占比为 48.7%。

这么大的贸易体量，凭祥当然也是很知道发挥自己的优势的。近年来，凭祥各大口岸都在探索新的通关政策和技术，力图让贸易变得更快捷更方便，吸引更多投资和产业。

2020年2月，全国首趟进境水果班列从越南同登到达凭祥，该班列搭载的6个冷藏集装箱、156吨火龙果在国铁凭祥口岸物流中心接受海关总署检验检疫后，迅速转运至国内各大城市。

这也是国铁凭祥口岸物流中心办理的首批进境水果直通运输业务，标志着全国首个铁路进境水果指定监管场地正式运营。

凭祥市首趟中泰水果跨境冷链（凭祥-同登）集装箱班列开行。图片来源：广西新闻网

在这个指定铁路场地，可以实现进出口业务一站式办理，过境集装箱货物无需换车换装，进境水果冷链直通班列将实现常态化运输，入境时间由1天压缩至1小时，通关时间可实现当天入境当天通关。

除此之外，凭祥还率先探索推行“两国一检”新型通关模式试点，“一单多报”，缩减了报关报检时间。通过电子通关系统，还能把货物通关时间压缩近1/3，水果检测从1-2天缩短到1-2小时。

具体到底能有多快？

有记者跟随入境货车体验通关流程，在10分钟的时间里，一辆来自越南的水果运输长途车，就能完成入关指令、喷淋消毒、地磅称重、驾驶员身份核验、出车接驳等各个环节，极速完成交易。

广西凭祥综合保税区一景。图片来源：凭祥综保区、崇左片区

这种效率，放在一线城市也是妥妥的高效。然而，这一切都发生在远离五环2500多公里外，地处西南边陲的凭祥口岸。就是这样对效率和开放的重视，让凭祥连续多年稳坐国际水果贸易的头把交椅。

传统上，水果到达凭祥之后，会先批发给专门的批发商，他们将水果运到国内较大的几个水果集散地，如广州江南水果批发市场，或者嘉兴水果市场，再进一步运送到各大城市。

广州江南水果批发市场,图源:江南果蔬市场批发平台

现在，随着电子商务与物流产业的发达，水果商可以直接在凭祥将水果发往目标城市，节省了许多中间环节。

03 真正的热带水果天堂：人人拥有水果自由

在凭祥，每个人都能拥有进口水果自由。

尽管不是水果主产地，但发达便捷的水果贸易，还是给凭祥带来了如同原产地般的巨量供应和价格优势。

在某鲜生App上，两公斤的马来西亚猫山王榴莲售价是333元，600克的泰国金枕榴莲肉卖119元。这还是特价打折之后的价格，算下来每公斤介于166元至198元之间。

而在凭祥，每公斤进口榴莲的常规市场价格，是35至40元，全部是产自东南亚诸国的正宗原产地产品，二者的差价接近五倍。

如果有顾客不放心，每个果子上的二维码都可以查到生产商、产地来源等溯源信息，甚至连运输车的车牌号都能查到。

凭祥水果的便宜，还能从特色小吃上看出来。

紧邻凭祥汽车站的新华路，坐拥闹市巨大的人流量，在每天的日暮时分，才会迎来它真正的忙碌时刻——这里已经开辟成中越风情美食街，海鲜、烧烤、水果摊位临街排开，让人挑花眼。

凭祥美食街。图片来源：小布行路上

随着水果贸易而来的，不仅有果品，还有人与生活方式。小摊上说着一口流利普通话的老板娘，可能是已经来凭祥十余年的越南大妈。越南风味的水果捞，也是这里不得不尝的美味。

这种水果捞，从原料到做法，都与别处大不相同。使用的食材基本都是新鲜的热带水果，切成丁之后备用，按顾客需求盛入碗中，加上椰奶与炼乳，还有一种用甜玉米特制的羹，就成了一碗地道的越南水果捞。

一份水果捞，可以吃出“国际范”，因为碗里的七八种水果，很可能来自不同的国家。上一勺加入的菠萝蜜和火龙果可能产自越南，下一勺的芒果、番石榴就可能是泰国的。一碗堆尖到快要溢出来的水果捞，价格厚道得几乎感人：仅售10元。

但即便是这么便宜的水果价格，还是有人想以走私的方式，逃避纳税和监管，以更便宜的价格拿到水果，赚取更丰厚的利润。

在凭祥，这种走私生意往往规模都不小，被查获的水果是按吨来称重，并且涉案金额动不动就是上千万甚至上亿。例如，2020年1月凭祥海关缉查到的一批货车，运送有莲雾、鸡蛋果、榴莲等，重量分别达到2.05吨、3.12吨和2.34吨。

毕竟，凭祥的正经生意人，每天卖掉几柜水果是毫无问题的。这个“柜”是个计量单位，一柜相当于一千箱，刚刚好装满一个集装箱。走私商贩的体量，当然也不会太小。

今年年初，南宁海关还破获了一起重大水果走私案件，三个团伙加起来的涉案金额高达6.6亿元。他们主要做榴莲走私生意，通过虚构贸易合同、伪造贸易单证等方式，从凭祥走私入境，之后销往全国各地。

南宁海关缉私局凭祥分局爱店中队干警介绍案情。图片来源：光明网

如果你认为之前35到40元一公斤的榴莲已经够便宜了，这个团伙还会刷新你的认知：他们给海关的报价是每公斤16到20元，只有正常市场价的一半。要是他们的榴莲顺利卖出，都不敢想他们能赚多少倍的暴利。

有意思的是，每次查获到这种走私水果，只要水果本身符合检验检疫标准，官方还会主动组织竞买，拍卖这些走私水果。比如2019年10月，凭祥海关就搞过一次竞买，那次查获的火龙果有21吨。

想买的人，只要带着身份证及其复印件去就能买——当然了，还要准备好足够的钱。

可能考虑到水果是果农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农产品，所以官方才会这么做吧，毕竟扔了怪可惜的……

不过，要是水果没有经过检验检疫，流入市场是会有安全隐患的，这时候海关还是会坚决地采取强硬措施。2020年11月，查获一批重20吨的走私榴莲之后，南宁海关就做了无害化销毁处理。

销毁现场。图片来源：中新网

04 尾声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广西小城，竟链接起了全国进口水果市场的运转，满足了大部分国人的口腹之欲。下次再吃进口水果时，遥远南国氤氲的热带气息和漫山遍野的雨林热浪，或许也会随着这缕果香，久久萦绕心头。

五环外有太多超出人们视野和认知的有趣事物。放开眼界，关注那些重要但少有人关注的产业和群体，知晓鲜有人知的产业故事，或许就是我们了解这个世界的意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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