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逆转，制造业正在回流，如何善用这一趋势？

“当初花6年时间在越南构建的供应链，现在6天内就要放弃了。”

文：中外管理 王爽

责任编辑：胸怀天下

制造业正在回流！

过去几年，一些制造业陆续从中国转移到邻近的东南亚国家。这一方面因为东南亚有相对廉价的劳动力和生产原料，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逃避特朗普政府对从中国出口的产品征收的关税。与柬埔寨、印度尼西亚、缅甸和马来西亚一样，越南一直是跨国企业开设新工厂最受欢迎的目的地之一。据统计，仅在越南设厂的半导体等电子厂商就包括了英特尔、微软、诺基亚、三星、LG、佳能、奥林巴斯、鸿海、台积电和富士康等。

但近期越南严重的疫情形势，导致越南各地的工厂关闭。那些从中国迁走的工厂，正在迁回中国。

为何离开？

全球供应链是一台经过精细调整的机器，它将来自全球的元器件，组装为成品，再输送到世界各地。当这台机器运转良好的时候，就能以最低的成本提供最高质量的产品。但新冠肺炎疫情给这台机器按下了暂停键，全球供应链暴露出的脆弱性，让很多企业思考供应链的多元化。科尔尼咨询公司合伙人Van den Bossche谈道：对于那些过度依赖中国公司的企业来说，通过将部分生产线转移到其他地方，如越南、印度、墨西哥，就可以实现供应链的多元化。

其实，制造业从中国向东南亚地区转移，并非自疫情开始。自2004年以来，受到中国产业工人平均工资大幅上涨的影响，鞋履制造商、玩具制造商和服装制造商开始陆续转移出中国。根据巴克莱银行的数据，2015年，中国制造业的平均每小时薪酬为4.12美元，印度则为1.59美元。因此，劳动力密集型的低端制造，逐步转移至东南亚国家。

而中美贸易战以来，受国际形势影响，大量制造业厂家纷纷离开中国。科尔尼在其发布的研究报告《美国回流指数》中写道：2019 年，全球制造业出现“戏剧性逆转”，与14家亚洲出口商相比，美国国内制造业获得的份额更大。其中，中国受到的打击最大。2019年，美国著名玩具公司孩之宝宣布将部分生产转移到越南和印度，并表示到2020年底，其在中国生产的商品比例将从三分之二降至50%。一些跨国公司，如英特尔、夏普、苹果和谷歌也相继宣布了将部分制造业务从中国转移到越南的计划。

2020年的新冠肺炎疫情，导致了制造业区域分布发生了更大的变化。《美国回流指数》报告指出，疫情后，公司将被迫重新思考他们的采购战略——实际上这是公司整个供应链的安全问题。公司将越来越倾向于分散风险，而不是将所有鸡蛋都放在成本最低的篮子里。更重要的是，未来危机的威胁，将迫使公司重组其全球供应链，并着眼于增强弹性以及降低风险和成本——这是实现盈利的关键。因此，彼时，以越南为代表的东南亚国家，被众多公司寄予厚望。

又为何回来？

德尔塔变异毒株侵袭越南后，越南有超过70万人确诊。为应对席卷全国的疫情，越南政府进行了严格的管控：工厂必须遵守工人留在厂区或完全停工的规定，但越南90%的工厂都达不到管控标准，只能宣布停工。今年前7个月，越南累计停工和解散的企业数高达7.97万家。

由于各地工厂关闭导致越南制造业产量骤降，在越南设厂的全球品牌利润也遭到了侵蚀。阿迪达斯表示，越南的延迟生产将使今年销售额下降6亿美元。耐克的状况也不容乐观，去年耐克在越南生产了约3.5亿双运动鞋，有关人士预估耐克今年可能要减产1.5亿双鞋。鞋履和配饰品牌Designer Brands的首席执行官Roger Rawlins表示，当初花6年时间在越南构建的供应链，现在6天内就要放弃了。

除防疫措施阻碍外，越南制造业还面临着集装箱短缺和卡车司机数量不足等物流供应问题。胡志明市每年只能处理615万个集装箱，而上海每年处理的集装箱数量，高达4000万个。而且在疫情之下，越南的港口严重拥堵，胡志明新港甚至通知货主暂停集装箱的运送。在这种情况下，运费大幅度提高，运输时间延长，工厂还需负担员工的隔离费用，生产成本进一步飙升。美媒在报道中写道，“在越南港口运营中断的影响下，中国港口可能会接受更多的出货量。”

Pinpoint Asset Management首席经济学家张志伟也表示，由于包括越南在内的东南亚国家的疫情爆发，越来越多的公司将供应链转移回中国。因为越南病例的激增，代工巨头富士康、制造业大户三星都被迫关闭在越南的工厂。而且，这些工厂的供应链迁往越南的计划将会暂时搁置，因为跨国公司不能派员工到越南设立新的工厂。

有防护服制造商表示，他们公司聘请了新的高管来协助搬迁，他们将在几周内将生产能力从越南转移回中国。Hooker Furniture的首席执行官则表示，他们已经在越南之外进行了相当多的多元化，在泰国和其他地区设厂，还准备好在必要时回到中国。

考虑到美国对中国关税的影响，一些企业将工厂谨慎地转入新加坡、泰国等地区。而一部分企业哪怕知道面临关税问题，仍选择加紧重返中国。“中国能让我们保持库存有货状态，这无论对我们还是对客户而言都非常重要。”家具制造商 LoveSac 的首席执行官Shawn Nelson谈道，将生产订单从越南转移到中国，虽然会受到关税的影响，但通过取消促销和折扣，足以抵消关税成本。哈佛大学管理学教授施威利也表示，回到中国是提高产量的最好选择。“如果想要可靠的制造，中国是最好的地方。”

为何离不开中国制造：劳动力和人才库

“制造商从没完全放弃中国”，一位跨国公司高管在接受NBC采访时谈道，中国完善的基础设施和灵活的运营方式，将继续使中国保持全球枢纽的地位。虽然企业们正在寻求在中国以外的制造地，但是像越南这样的国家，劳动力与中国相比微不足道，而基础设施和生态系统才刚刚建成。因此，当他们在产能和能力上与中国制造这台运转良好的机器竞争时，仍然处于劣势。

上述跨国公司高管表示，从短期来看，切断与中国的联系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中国的制造工厂一直马力十足，而其他潜在的中国替代国家，包括印度、马来西亚、越南等，还没有恢复至常态。如果疫情形势没有好转，会有更多公司将目光转回中国，以补充其枯竭的库存。

更重要的是，蓬勃发展的中国消费市场，持续吸引着西方制造商。中国巨大的国内市场需求，对在中国经营多年的跨国公司而言，重要性不言而喻。

麦肯锡的研究报告称，中国的奢侈品、汽车和手机市场是世界上最大的市场，占全球消费的30%或更多。其庞大而成熟的制造业、劳动力和人才库仍然为制造商提供了巨大的利益。至少在目前，中国市场的庞大规模对美国和其他国家的制造商有决定性影响。

例如，发动机制造商康明斯在中国已有40多年的历史，现在在中国拥有30家运营实体和19家制造工厂，他们主要生产发动机和零部件，产品主要供中国国内消费。2020年，康明斯生产的发动机中有40%来自中。康明斯发言人Jon M. Mills表示，在新冠肺炎疫情之前，康明斯已经开始转向部分供应链的双重采购，而且已经这样做了很长时间。康明斯试图通过双重采购来减轻供应链的影响，但他们目前没有将生产、供应链或采购转移到中国境外的计划。

近期美国商会携手普华永道会计师事务所，对年收入在5亿美元及以上的全球医疗保健、工业产品、消费品和信息技术行业的美国公司高管，进行了一项调查。该调查询问他们，2019 年中美双边贸易关系影响下，运营是否有变化。超过70%的高管表示，没有立即改变运营计划。40%的高管表示，尽管受到新冠疫情和国际关系的影响，他们在中国的长期供应链战略将保持不变。52%的高管认为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