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住在深圳,你总会有一些朋友在腾讯公司工作。要知道,到去年底为止,腾讯在全球拥有近7万员工,其中3.8万超过一半在深圳上班。2009年时,J就是其中一个,他当时在腾讯某个业务条线做中层。
J见我十分抗拒使用腾讯的产品,大感诧异,说,虽然你们60后是腾讯最难攻克的用户群体(他们做大数据分析的结果,我对此也完全相信,因为60后显然是启蒙的一代,最不盲从),但我相信你早晚会用腾讯的产品的。
我说,虽然在2001年时我们坚持用MSN而鄙视QQ,但我在1999年其实是有过一个QQ号的,但是后来被盗了号,我就不用了。他说,我若帮你找回那个号,你会用吗?他果然费了些力气,帮我找回了那个8位数1字头的QQ号,甚至我的一些老朋友都还挂在上面。我当然不好意思不用了——何况QQ邮箱的确是最好用的,可以发超大容量的邮件。
J说过:不管你是否向腾讯Pay sth,只要你用腾讯的产品,腾讯都在通过你赚钱。而且,60后不用腾讯产品,丝毫不影响腾讯未来的高速增长,将来总营收超过华为也是完全可能的。2009年腾讯总营收为124.4亿元,而华为则是1491亿元,是腾讯的12倍。
之后J每年都向我发送腾讯公司的业绩,每年增长都在40%以上,直到他离开腾讯公司。2021年的业绩大家都知道了,腾讯公司总营收是5601.2亿元,而华为则为6368亿元,确实已快追上了。
作为一个深圳主义者,我确实对腾讯公司抱有复杂的情绪。腾讯对深圳经济作出很大贡献,深圳人很骄傲腾讯是深圳的公司。
一
腾讯公司产生于深圳,受益于深圳的地区创新网络,这是诸多文章和论文中都论证过的,必须承认。
倘若详解腾讯创业及发展何以受益于深圳之城,大约如是:
其一,深圳作为过去40年来最具典型性的移民城市,移民最具创业激情。深圳大学作为2010年之前深圳几乎唯一的一所大学,在告别1980年代末的理想激情之后,变成了一座其学生在国内以最爱做生意、搞钱而出名的大学,学生读书不咋样,教授做学术不咋样,但个个都爱做生意,爱搞钱。深大这种爱做生意的氛围显然严重影响了小马和他的创业伙伴,而小马就是典型的移民1.5代。
其二,在1990年代,互联网刚刚进入中国之时,最早接受并开始做互联网应用的就是两个城市,深圳和北京,这也是当时中国最先锋的两个城市。深圳产生了中国最早的网站,小马等人就是中国第一批互联网人。
其三,腾讯诞生在华强北。华强北以“山寨精神”著称。其实中国的第一代和第二代互联网创业者,都具有典型的“山寨精神”,因为互联网的所有原创Idea都在北美,中国的互联网创业者不过是在中国拷贝北美的各种商业模式,利用中国市场的规模效应而做大做强。腾讯QQ最初叫OICQ,其实就是抄袭ICQ,所以在被后者起诉后,被迫更名为QQ,没想到反而更火了。
其四,1990年代中期之后,深圳开始第二次产业转型升级,由工业转向高新技术产业。当时的深圳政府进行了一系列有利于科技创新的制度设计,其中包括建立风险投资体系和举办高交会。腾讯在创业初期,QQ用户激增却没有收入模式,活不下去时,是在高交会上找到了风险投资,获得,因而得以渡过难关并发展壮大。
其五,在腾讯迅速发展壮大时,最需要的是人才。华为等高科技企业在深圳形成的人才蓄水池发挥了作用。江湖上有一种说法,从2005到2010年,腾讯从华为挖走了几千员工,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在华为2-5年的工龄,因为这个阶段人才的性价比最高。
其六,在华为、ZTE等科技公司的带动下,深圳形成了一种我之前一再强调的“工程师文化”。政府也一直在舆论上推崇科技产业,房地产行业对深圳GDP的贡献自2003年后一直超过10%,近年更是高达13-15%,但政府并不把房地产业列入到四大支柱产业之中(四大支柱产业中,除了高新技术产业长期占比超过35%甚至40%,金融业的贡献一直在10%-17%之间摇摆,物流业则一直稳定在10%左右,而2005年提出的文化创意产业,在其最高峰时期也仅达到7%,根本不能被称作支柱产业)。
虽然在最初的20年里,华为以硬件产业为主,而腾讯则一直就是软件产业,但腾讯受到华为企业文化的影响甚深,特别是这种“工程师文化”。小马就是这种“工程师文化”的典型代表。这与杭州及浙江的“商贸基因”形成鲜明对比。后面我还会谈到这一点。
总之,作为1998年(当时深圳早已高举“发展高新技术产业”的旗帜)才创业的公司,腾讯受益于深圳的创业环境是毫无疑问的。当然,在深圳诸多著名大厂中,腾讯主动回报这座城市的表现也是最为显著的。除了几位创始人持续不断地向母校深圳大学捐资助学外,腾讯公益基金会还在教育(最著名的是明德实验学校)等多个领域对这个城市的正面影响也是众所周知的。
在深圳排前几位的著名企业中,腾讯从来没有传出过将总部迁出深圳,甚至连威胁都没有威胁过。在腾讯的业务版块中,深圳一直处在中枢和重心位置,到2021年底,该公司约6.8万员工中,有3.8万在深圳办公。这与平安集团虽然总部在深圳,但业务重心却早已迁往上海形成鲜明对比。
目前腾讯公司在深圳共拥有办公面积约70万平方米,其中自有物业面积33万平方米(分别为科技园北区的腾讯大厦,以及科技园南区的腾讯滨海大厦),租赁面积37万平方米(主要是科技园北区腾讯大厦隔壁的万利达科技大厦,以及宝安中心区的龙光世纪大厦)。
2019年11月,腾讯科技(深圳)有限公司以底价85.2亿元竞得大铲湾A002-0076宗地。该地块占地面积80.9万平米,建筑面积可达200万平米,其中,研发用房150万平方米、宿舍19万平方米、商业14万平方米(含6万平方米会议中心及4万平方米酒店)、食堂4.125万平方米、其他教育设施3.9万平方米、科技展览馆0.5万平方米、数据及智慧控制中心0.3万平方米、物业服务用房0.225万平方米。
据说腾讯大铲湾项目(外界称之为“企鹅岛”)分一期和二期,计划总投资达370亿元。其中一期计划将于2024年12月竣工,二期计划2026年11月竣工。根据估算,该项目最终可容纳8-10万名员工。这座号称“互联网+”概念的科学城,规划引入腾讯广告、腾讯云、互联网+医疗、前沿科技等7大产业将进驻,形成“六基地一平台”。这意味着深圳在腾讯的产业版图内角色将更为吃重。
当然另一面则是深圳对腾讯的重视。时任市委书记认为不应该让腾讯这样的大企业在深圳的办公地点太分散,东一块西一块的,因此大手笔给地。这也是吸收了之前一些大企业比如华为的经验教训(比如“华为大学”用地问题)。该地块本来是大铲湾港区(10平方公里)的内湾部分,后宝安区评估大铲湾港区的箱源不可能达到1000万标箱,因此缩减码头建设计划,将其内湾部分(约3-5平方公里)改为科技产业用地。“马上就办”认为可以把该地块全部给腾讯,除了完全解决其自用办公之外,还可以由其开发运营整个的“互联网+科技城”(有点类似当年的蛇口工业区)。在马离开深圳后,最后的给地计划其实又打了很大折扣(仅0.8平方公里),变成了只是腾讯公司自用的总部+产业园而已。
即便如此,也足以显示这座城市对腾讯的厚爱了。
二
互联网产业自2000年代以来,一直是国内竞争激烈和各大城市都竞相重点发展的产业之一。说起国内的互联网重镇,现在一般都认为北京、深圳、杭州呈鼎足之势。但深圳仅仅是因为有腾讯,其它能拿得出手的互联网公司寥寥无几。
其实除了北京之外,恐怕每个城市,包括上海、杭州、广州,这几个仅次于北京的互联网一线城市,都和深圳一样。杭州除了阿里巴巴和阿里系的公司,能拿得出手的互联网公司还有几许?
你不能说深圳政府不重视互联网产业。最迟在2009年,当年11月,深圳市政府印发当年“238号文件”《深圳互联网产业振兴发展规划(2009-2015年)》及《深圳互联网产业振兴发展政策》,并建立深圳互联网产业发展联席会议制度,决定自2009年起,连续7年,市高新技术重大项目专项资金、科技研发资金、技术进步资金每年各安排1亿元,市财政新增2亿元,每年集中5亿元,设立互联网产业发展专项资金(以下简称专项资金),用于支持互联网产业发展。政策不可谓无力度。
诚然这套政策是当时挂职担任深圳市委常委副市长推动的结果。在此之前的深圳政府主官们,大都是硬科技思维。于幼军虽然很重视软件产业,但并不特别强调互联网产业,他的思维较为超前,认为互联网的前途在于与传统产业相结合,也就是后来“互联网+”的理念。其后主政者主要关心文化创意产业和适度重型化,重心在升级深圳城市基础设施。时任深圳市委常委副市长许勤是第一个特别重视互联网产业的深圳主官。
其提出“深圳质量”的概念,即不重数量重质量的发展。他因而支持互联网产业是未来发展网络经济的重点,发展网络经济符合深圳产业发展方向,符合创造“深圳质量”的要求。他认为深圳应扶持互联网等战略性新兴产业做大做强,使其成为引领产业结构调整的主力军,着力打造“高、新、软、优”的现代产业体系。
在许勤2010年担任深圳市长后,进一步推出《深圳市推进互联网产业发展工作方案(2011—2012年)》,确定重点支持蛇口网谷、莲塘片区互联网产业基地、福田国际电子商务产业园等互联网产业基地和园区建设,支持规模企业建立总部基地、研发中心,支持互联网企业自主创新能力提升,确保2015年实现全市互联网产业规模2000亿元的目标。
2015年8月,根据《国务院关于积极推进“互联网+”行动的指导意见》(国发〔2015〕40号)要求,深圳市政府出台《深圳市“互联网+”行动计划》。
许之后的深圳政府,从华为5G方案中看到的深圳努力方向,一是所谓新一代互联网,即5G及未来的6G网络基础设施;一是所谓“互联网+”,特别是“工业互联网”的概念。2019年7月,出台《深圳市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印发深圳市工业互联网发展行动计划(2018-2020年)及配套政策措施的通知》。按照计划,到2020年,深圳培育2至3个跨行业跨领域工业互联网平台及一批解决方案商,1至3家本地信息安全企业,以及5家年收入10亿元以上工业互联网核心产业企业,创建1个工业互联网产业示范基地。
在深圳政府并未重视的情况下,腾讯就做大了;在深圳政府高度重视互联网产业数年后,却几乎没有产生想要的结果,由此可见地方的产业政策也不过如此。
倘若从狭义的互联网产业来看,深圳确实存在“一企独大、大树下面不长草”的状况。
但是这能不能怪巨头们遮天蔽日、使得其它本土创业的互联网公司得不到阳光雨露呢?似乎又说不上。
1990年代末国内第一波互联网创业浪潮,形成以三大门户网站新浪、搜狐、网易(总部在广州)鼎立的格局。深圳在这一波互联网热潮中,并没有产生全国性的门户网站。深圳最早的网站“深圳在线”、“深圳之窗”,都只能说是地区本土的门户网站。
在线社区从BBS发展到微博,深圳甚至不如海南,还有天涯和凯迪。还好那时腾讯QQ已经发展起来。但腾讯的微博做得并不成功,最后只好关掉它。
除了腾讯,深圳相对比较出名的网企就是迅雷。迅雷成立于2003年,是国内主要的下载服务提供商,旗下拥有离线下载和迅雷网游加速器以及高速通道、迅雷云播等产品。2021年迅雷总营收为2.4亿美元。这个规模显然离腾讯太远。许担任市长时,曾几次到迅雷调研,希望它能够做大做强。但结果不过如此。
A8音乐曾被深圳寄予厚望,甚至在科技园南区给它一块地建设A8音乐大厦。但2021年其营收也不过是8786万元,连1个亿都没有。
深圳还曾经有两个比较有希望的互联网公司,一个是快播,还有一个走秀网。
王欣2007年创立快播,短短几年时间,就成为视频播放软件的榜首,2012年,快播的下载总量超过了1亿。
其后的故事众所周知。
走秀科技于2008年成立,以奢侈品跨境交易为主,曾经比唯品会、寺库更火,2015年完成C轮3000万美元融资,领投方为怡和联创,KPCB等原机构投资方和创始团队跟投。2017年,走秀创始人纪文泓涉嫌走私4.38亿被抓。2020年,走秀科技停业。
现在所谓的深圳“十大互联网公司”中,除了迅雷之外,就是土巴兔(互联网装饰公司)、Q房网、珍爱网等几家小公司,以及据称已是深圳第二大互联网公司——乐信集团的“分期乐”(算是腾讯系的外溢,因其高管不少人出身于腾讯财付通。)。以致有人说,深圳互联网产业“严重缺乏新兴中产阶级”。除了腾讯之外,没有第二家市值10亿美元的互联网上市公司。
无论是电商,还是出行、外卖、餐饮,过去10年里国内互联网创业的热点,深圳都没有崛起过头部互联网公司。这似乎不能怪腾讯“大树底下不长草”,因为腾讯要么没有去做这类业务,要么自己做得也不成功。
有人说,深圳是一个有工作没生活的城市,所以深圳的互联网公司擅于做生产性服务业的业务,而不擅于做生活性服务业的业务。所以深圳的互联网创业,大多集中于生产性服务业,如金融(早期的赢时通,现在的乐信,以及前几年的互联网金融)、外贸、供应链管理、房地产等方面,而旅游、出行、外卖、消费品电商,深圳都做不起来。就包括做配送物流的顺丰,也更具生产性服务业的气质,而非生活性服务业的气质。
猛一看似乎有道理,但总能找到反例。比如做婚恋网站的珍爱网,就是生活性服务业——当然你可以反驳说,深圳作为平均年龄才30多岁的年轻城市,大家都忙于工作,没有时间约会谈恋爱,所以婚恋网站才兴起。
但是腾讯所做的社交平台,难道不是生活性服务业。当然,你也可以说它是商务服务业。更有人说,腾讯纯粹是一个偶然。
三
大约在2012年前后,随着互联网的普及和移动计算的爆发,搜索,电商和社交三大流量入口成为互联网产业的绝对上游,百度、阿里、腾讯三家公司股票持续上涨,并在各自领域形成垄断地位。以至于业界纷纷声称形成了“BAT”格局。
当时的三巨头纷纷采取加固自己的护城河,同时向对方的城池发起攻击的策略。百度相对弱势。腾讯在QQ优势基础上,推出微信产品,建立社交平台的牢固地位,并在电商领域侵削阿里的地盘;而阿里则在淘宝的基础上,先后推出“来往”、“钉钉”,试图建立社交平台;而腾讯和阿里都试图进入互联网金融领域,阿里建立蚂蚁金服集团,而腾讯则设立微众银行、推出微信支付,并进入金融科技领域。
早在2005年腾讯就上线了拍拍网,成立时间仅仅晚于阿里两年,但拍拍网由于种种原因并未做大,最后以股份置换的方式打包给了京东。彼时腾讯也被媒体普遍评价为“缺乏电商基因”。2014年3月,腾讯携2.15亿美元入股京东,同时将拍拍C2C、QQ网购等业务一起并入京东体系。在社交流量上,腾讯也为京东开辟了一、二级入口,给予京东流量支持。京东也担任起腾讯系阻挡阿里电商的角色,撑到了另一个腾讯系电商巨头拼多多的到来。
拼多多成立于2015年9月,2016年7月,腾讯出现在拼多多B轮融资股东阵容中,并在C、D两轮继续跟投。2018年拼多多上市时,披露腾讯持股比例为18.5%,为其第二大股东。网传2019年腾讯曾减持拼多多股份,不过在2020年4月,腾讯复以5000万美元增持拼多多,当时公布增持后腾讯持股为16.5%。2022年5月最新公布的数据,腾讯持有拼多多15.5%股份。
除了以“资本”加“流量”的方式,入股京东、拼多多、唯品会、美团等不同电商平台,腾讯还通过企业微信和小程序赋能B端客户,为商业提供数字化基础设施。
当前国内电商行业已经形成阿里巴巴、京东和拼多多的三强格局,截至2021年,三家公司市场份额分别为53%、20%和15%,合计占比高达88%。阿里集团2019-2021年的总营收分别为:5097.11亿、7173亿、8530.62亿。京东集团2019-2021年营收分别为5768.88亿元、7458亿元、9515.92亿元(约1490亿美元)。拼多多2019-2021年营收分别为301.42亿元、594.92亿元、939.51亿元。
电商三巨头的运营逻辑各有差异,阿里巴巴和拼多多作为平台电商主要为商家提供交易平台,通过收取佣金和广告费用获得收益。京东则采取自营模式,作为商家直接服务消费者,收入主要来自于零售收入。
我们现在的问题是:腾讯自己做电商不成功,果真是因为深圳这个城市没有“电商基因”吗?
以2017年为例,深圳电子商务交易额为2.34万亿元,占全国比重为8%,2019年则超过3万亿,占全国8.7%,规模居全国前列。深圳已拥有华南城、展滔(民治)、罗湖深圳市互联网产业园、福田国际(上海林多丽工业区)、深圳国际电商产业基地(观澜)、一本(南山区茶光路)、蛇口网谷等七大电商产业园。
2020年,全国电商注册主体265.1万个,其中深圳市有49.66万个,居全国城市第一位。第二和第三位分别为上海市33.29万个、金华市20.56万个。2021年全国快递业务完成量十大城市中,深圳以59.8亿件居第三位,仅次于金华(含义乌,116.38亿件)和广州(106.78亿件);快递业务收入也同样以253.9亿元居全国第三位,次于上海(595.8亿元)和广州(297.4亿元)。
在跨境电商方向上,深圳显示出特别的优势。
中国跨境电商起源于深圳华强北。2008年,大学毕业不久的湖南人肖四清,在深圳华强北租用柜台,涉足跨境电商,从单打独斗到慢慢创立有棵树团队,利用深圳电子产品制造业的优势,将产品卖到国外,很快赚得第一桶金,肖四清将办公室搬到坂田写字楼,后来又搬到华南城,成长为“华南城四少”之一。这是早期跨境电商人发展的雏形。短短几年间,跨境电商界的“华南城四少”、“坂田五虎”、“龙华十三狼”相继崛起。
深圳发展跨境电商拥有得天独厚的“”天时地利人和”:深圳的草根闯劲,创新精神,创业氛围,加上深圳作为跨境电商的人才中心、信息中心、研发中心、金融中心、物流中心,在产品、服务、运营、内控、供应链管理等方面,深圳跨境电商都有着成熟的供应链、货运等资源,重要的是,深圳同时有着大量的跨境运营人才。很快业内就流传着:全球跨境电商看中国,中国跨境电商看深圳。
2021年亚马逊以合规为名的封禁措施,犹如一记“闷棍”,狠狠敲打了全行业,也颠覆了万亿出口跨境电商的市场格局。据深圳跨境电商行业协会统计,这一事件受影响程度严重的企业约占11%,这11%的企业中七八成是深圳企业。肖四清担任实控人的上市公司天泽信息公布年报,全年营收锐减超六成,亏损高达26.76亿元,其中有棵树亏损16.71亿元。
不过据认为,2022年跨境电商已走出亚马逊风波,重新迈上发展快车道。
据海关总署初步统计,2022年上半年,我国跨境电商进出口8867亿元,同比增长28.6%。虽然据说上半年深圳有3000家跨境电商公司倒闭,但仅前5个月,深圳跨境电商的业务量就超过2000亿元。
另有第三方机构网经社电子商务研究中心发布的《2021年(上)中国跨境电商市场数据报告》中显示,今年上半年国内跨境电商共发生29起融资,同比上涨222%。在融资额排名前十的企业中,所在地位于深圳的就占了一半,分别是行云集团、空中云汇、爱客科技、易仓科技、领星5家。
目前深圳跨境电商协会掌握的卖家数量是160万。天猫国际、虾皮、傲基等行业龙头进驻前海综合保税区,带动上下游数千家电商、物流、货代企业稳步发展,累计出口包裹超10亿个,货值近600亿元。截至2021年12月底,深圳企业建设运营的跨境电商海外仓超过230个,建设面积超过260万平方米。
众多海外电商平台已经抢滩深圳,纷纷在深圳建立中国总部。如东南亚最大的电商平台之一Lazada、东南亚及台湾领航电商平台Shopee,其中国总部都在深圳,非洲最大的跨境电商平台Jumia,中国区的总部也设在深圳。
综上所述,说深圳这个城市没有电商基因是不准确的,只是阴差阳错,深圳没有能够诞生或发展出全国电商平台巨头罢了。而后者也不能归咎于腾讯自己做电商的不成功,你无法要求一个公司既可以在国内线上社交平台成功,又在电商平台上建立绝对优势。
而且一切言之尚早,后发制人并非没有可能。在2010年时,恐怕没有人能够预测到比亚迪新能源汽车在2020年以来的爆发。
四
对互联网产业发展不够顺利的深圳来说,也许说得上因祸得福的是,中国互联网产业发展的大环境已发展质的变化。
过去20年里,深圳确实呈现出了重硬轻软的新经济产业结构,国家最为肯定的硬科技的代表公司,正是深圳的华为、中兴通讯、比亚迪等。
腾讯对此的反应可以说是极为敏锐的。2018年9月30日,腾讯启动创业20年以来第三轮转型,即“930变革”,提出“扎根消费互联网,拥抱产业互联网”,将业务从C端的消费生态转向ToC(消费者)与ToB(企业)并重,通过成立云与智慧产业事业群(CSIG),承担起以科技创新驱动产业数字化升级的使命。
有人认为,此轮转型意味着腾讯已从应用层的开发,快速向基础设施底层建设的研发迈进——公司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与资金,向芯片、操作系统、服务器、边缘计算、量子计算等前沿领域全面进发。芯片方面,AI推理芯片“紫霄”、视频解码芯片“沧海”、智能网卡芯片“玄灵”三款芯片都有实质性进展;操作系统方面,正式发布了分布式云操作系统“遨驰”,并共同发起了操作系统开源社区OpenCloudOS;服务器方面,发布了“星星海”服务器、GPU卡等多款自研硬件产品,第六代100G云服务器也率先在国内大规模落地。
腾讯2018年起开始在财报中披露金融科技(有意思的是,深圳的金融巨头平安集团近年同样发力金融科技,其2021年科技业务收入高达992.72亿元)及企业服务,这块业务是腾讯未来的战略重心和增长引擎,目前处于密集投入期。此部分业务2021年营收1722亿,增长34%,企业服务的收入首次超过了游戏收入。在国内云服务市场(2021年总规模为274亿美元)中,腾讯云以16%的市场份额居第三位,仅次于阿里云(37%)和华为云(18%)。
2021年,腾讯研发投入达到518.8亿元,同比增长33%。到了2022年第一季度,研发投入再增至153.83亿元,同比增长36%。在过去3年里,其研发累计投入超1366亿元,新增研发项目超6000个。通过大手笔的持续投入,据说腾讯逐步建立起包括服务器、操作系统、芯片、SaaS等在内的完整自研体系。与此同时,腾讯在AI、医疗、5G、量子、安全等领域设立了腾讯AILab、腾讯机器人实验室RoboticsX、腾讯科恩实验室、腾讯多媒体实验室等,积极打造中长期发展的科技引擎。
这是否令我们想起了,深圳这座城市的“工程师思维”与浙江杭州的“商业贸易”思维模式的差异?而腾讯向硬科技的回归,是否又是对这城市文化基因的一次回归?
而且,腾讯的由软向硬,和华为的由硬向软,展现出合流态势,也符合全球软硬件融合的大趋势。深圳的这几大巨头公司,对第四次工业革命未来趋势的判断,显然存在着清醒的共识。
对深圳的地区创新网络来说,目前有两个发展态势最值得观察:一是政府在大手笔砸钱向基础研究体系(光明科学城综合性国家科学中心,大学及国家实验室),二是主导深圳科技产业未来方向的头部企业们在加大投入于未来技术方向的研发。如果未来不改变对外的战略,那么我们可以期待在深圳会发生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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