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宝：一个东北文化流民的转身

撰稿 | 李双贤

题图 | 由受访者本人提供，在这颗价值549元的麦克风前，牛大宝将数以千万计的文字录成有声书，每年给他带来上百万元的收入

虎嗅注：10月17日，福布斯中国发布了2019年度30岁以下精英榜，许多有声书听众惊喜地在候选名单中发现了牛大宝（王国良）的名字。恰好在前天，虎嗅对牛大宝进行了一次个人专访。牛大宝的高情商、韧性和江湖气都给笔者留下深刻印象。

牛大宝还记得第一次踏上主播之路的2014年12月31号的那个后半夜，坐在他花了四千块钱（电脑花了3000块，直播设备1000块）攒的台式电脑前，他压着嗓子（怕吵醒睡在隔壁屋的父母），讲了两个短篇故事，用时一小时，收获了两块钱的礼物。

关掉直播，他对自己说：“我可以给别人讲故事了。这事儿（直播）真牛X，可有劲儿了。”

那时候的牛大宝料想不到，更“有劲儿”的还在后面：

爱情、儿子、金钱、名气就这样一股脑地随之而来了。

1.戒断期

采访起初进行得不太顺利。

牛大宝连着打了几个大哈欠：“不好意思，在过来公司的车上睡着了。”

目前他出于戒烟的戒断期，十五年烟龄的身体对尼古丁的生理渴望让他困乏难受。

这感受让他想起被父亲“以死相逼”离开二人转世界的那几年。

不适应，不习惯，“人走茶凉”——他用三个词形容他在“二人转戒断期”的心理感受。

索性一聊到二人转，他困意全无。

在他的二十三四岁，“很瘦，很帅，很潮”，二人转事业如日中天的那些年。他是赵本山的徒孙，场场压轴的主角。

牛大宝搭档亲姐在刘老根大舞台上演出二人转传统剧目

金钱、名利、“几百个好兄弟”围绕着他，熬夜、喝酒、潇洒地一掷千金。

“挣多少花多少，一个月挣三十万，三天也就花完了。”

那段时间，有“很多个女孩”跟他“谈恋爱”。

但是牛大宝发现，自从他从二人转圈子全身而退之后，她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从此再无往来。

尽管不时会怀念过去有“主角光环”的那段生活，牛大宝还是换了电话和微信，只留下亲人和几个“哥们”的联系方式，一点一点地把她们都删除干净。

2．网络情缘

2015年7月，牛大宝靠着直播讲故事，每月能够获得4000-5000元的“打赏”收入。这其中一位经常看他直播的女粉丝，在前后给他“刷了一万多块钱的礼物”后，主动向他表白了。

“我也许不是你处过的对象里头最好看的，但是我一定是最懂你的那一个。”

从不相信网恋的牛大宝被女粉丝的这段话给彻底打动了。从“书信传情”到奔现，他俩只花了一周。

“找到一个她爱我胜过我爱她的人组建家庭，可能会更适合吧。”

牛大宝回忆当时做出令父母都诧异的闪婚决定时如是说。

2016，牛大宝的儿子在福州出生。当天除了初为人父的狂喜，最让牛大宝动容的是来自粉丝的祝福。

“媳妇剖腹产花了一万五，粉丝们给我发百十来块的祝福红包我一共收了五六千。那一天来信息的手机提示音就没停过。”

直到去年小孩过两岁生日，粉丝们仍不忘红包祝贺。牛大宝一条一条地截图下来以表感谢，九宫格的朋友圈，他连发了9条。

3.“好的演员都是半个心理专家”

牛大宝认真地告诉我，干主播四年了，他能记住哪个粉丝在哪一天给他送了价值多少钱的礼物。

“有声主播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干这份差事需要极高的情商和反应能力。” 

牛大宝永远记得他的二人转师傅曾教他：“好的演员都是半个心理专家。”

他的年轻粉丝都喜欢叫他“宝叔叔”，顶着这个两个头衔，三年前，牛大宝劝住了一个试图自杀的失恋少年。

当时牛大宝正和往常一样直播，突然收到一封来自“老粉丝”的“遗书”。

这位粉丝年仅18岁，辍学后辛辛苦苦摆摊买卤菜，刚攒下10万块钱却被“女朋友”给骗走了，于是起了轻生的念头，现在人已经在阳台。

当时的牛大宝顿时感到事态紧急，立马用微信语音劝说少年放弃自杀，最终成功把少年劝下阳台。直播间的听众都见证了这一幕。

牛大宝仍和少年保持着联系，少年还是在卖卤菜，但是已经拥有了自己的门店。

谈到这些的时候牛大宝有些动容，这让他“特别有成就感”。

他说现在人的生活节奏太快，没有安全感，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很重要，观看参与网络直播就是很多人放松、喘口气儿的方式。

4.“嗓子又哑了”

“欢迎收听由喜马拉雅‘捱斧捱姆’出品，播讲牛大宝……”

据喜马拉雅上的数据显示，这句带着“东北大碴子味儿”的有声书开场白，已经被累计播放了12.8亿次。播出的故事收听时长长达2.38亿小时，约等于2.7万年。

每天吃完中饭后，牛大宝才会开始一天工作，两个小时的“干音”，他需要录4个小时就能达成。

“这在业内已经算是很快的了。一目十行，嘴里念的、眼里看的和心里想的各不相同，才能在录‘干音’的时候达到一个较高的效率。”

这份“干音”会传送到喜马拉雅的音频编辑哪里，添加上背景音乐、音效等后，经过适当编辑成为喜马拉雅上众多付费音频产品中的一个条目。

“嗓子录着录着就突然哑了，但还继续录，哑着哑着就又突然不哑了”。就这样“一点一点”，期间几乎没有大涨大跌，牛大宝成为喜马拉雅的“头部有声主播”。

除了录有声书，去年牛大宝还直播了464次，累计时长达到1300多小时。图片来源：牛大宝朋友圈

晚饭后的时间是属于牛大宝和他三岁的儿子的亲子时间，“不下雨就去逛逛公园”。在福州他的120平的大房子里，这样的生活他已经过了快四年。

“每年我只会给自己放15天年假，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十五。”

我问牛大宝，这样的生活会不会太单调无聊了，会不会出现心理上的腻烦。尤其是你年轻时的生活还是那么的声色犬马，对比不要太强。

他说：“做自己爱做的事还赚钱，我挺幸福的。”

但即使精神上是享受的，身体却开始逆反。首先是嗓子开始罢工了。

“嗓子恢复中，更新不稳定。”

牛大宝主页上的这段签名，真诚却“致命”。对于一个有声书主播来说，仅次于内容质量的就是稳定的更新频率。

因为常年过度用嗓，医生诊断他嗓子的状态已不适合演播，让他“注意饮食，多休息”。

为此牛大宝已经两个月没直播了，看到收入一天天下滑，评论区里一条条抱怨催更，牛大宝表示“很慌，也难免有点上火”，但是“急也没用”。

一个多小时的采访结束后，牛大宝给我发了微信：“嗓子又哑了” 。

晚上，喜马拉雅APP给我推送通知，牛大宝终于更新了。

新章节底下催更的评论依旧此起彼伏，有粉丝留言说：

“你啥时候才能恢复双更呢？”

三个插曲

插曲一：

牛大宝以前不叫“牛大宝”。

刚开始直播那会儿，他给自己取名“翻滚吧！牛宝宝”——用东北话翻译过来就是“滚犊子”。

后来主播的工会老大认为他这个名字太长，他又给缩成“牛宝宝”。

儿子出生后，为了让自己听起来更成熟，他改“宝宝"为“大宝”。

插曲二：

抓住29岁的尾巴，90年出生的牛大宝当选了今年的“福布斯30岁以下精英榜”。

得知此消息，我很好奇这位从底层摸爬滚打上来，和很多社会边缘人交过朋友， “当够了社会人”的前二人转演员，对于“精英”的定义究竟是什么？

牛大宝答，精英也就是普通人，只不过是“收入上来点儿的普通人”。

插曲三：

据iiMedia Research(艾媒咨询)相关研报，2018中国有声书市场规模达46.3亿元，有声书用户规模达3.85亿人，从2016年至今的年复合增长率分别为36.4%和26.7%。

2018年第四季度，喜马拉雅3个月月活均超过7000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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